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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魅影：就是高級且更精神性的《格雷的五十道陰影》┃影評

入圍90屆奧斯卡6項的《霓裳魅影》Phantom Thread，男主角丹尼爾戴路易斯Daniel Day-Lewis讓我想到梁朝偉；《霓裳魅影》的導演保羅湯瑪斯安德森讓我聯想到李安；而看完《霓裳魅影》竟讓我覺得像是看了50年代歐洲時尚版本的《格雷的五十道陰影》，老天鵝啊。

就在《霓裳魅影》給丹尼爾戴路易斯第一個臉部特寫的鏡頭時，我驚覺那笑得曖昧的神韻竟與梁朝偉所有重疊——好啦或許丹叔的長相與扮相比較立體與精緻，但當下我不禁想像朝偉十年以後的樣子就是那樣（丹叔其實年長朝偉5歲而已）。

光是那一抹特寫的微笑，觀眾可能就會被丹尼爾戴路易斯給買走。他太迷人了。

不得不說，《霓裳魅影》真的把丹尼爾戴路易斯拍得又帥又美，於是觀眾如我便輕易地陷進了這個角色酷愛耽美溺情的視角景境裡，並就像他的員工一樣，臣服於他一絲不苟的各種規定和配合他工作狂個性的柔性霸道氣場之下。

奧斯卡金獎影帝丹尼爾戴路易斯從影四十年，宣布以《霓裳魅影》作為告別影壇之作，可說是以最帥的姿態下台一鞠躬。儘管《霓裳魅影》目前在奧斯卡季有著好成績，但我好希望丹尼爾再好好考慮一下，因為就算他在這一部片入圍了奧斯卡男主角獎，就算他真的把此生最唯美的面貌打印在大銀幕上頭了，就算劇中角色就像是在為這位職人演員的表演生涯當註解，但實際上他的演技在這部片並沒有發揮得很開，因為角色設計與故事走向使然，他在劇中注定被配角化，真正能再拿下奧斯卡影帝的機會也渺茫。（反觀主演《最黑暗的時刻》邱吉爾角色而入圍奧斯卡的蓋瑞歐德曼勝券在握，我建議小丹尼爾戴路易斯一歲的他反而可以順勢退休。）

丹尼爾戴路易斯是史上第一位，也是至今唯一三度拿下奧斯卡影帝的男星。他可能想留些後路給後人破紀錄也說不定，揪甘心）

另外，在《霓裳魅影》中飾演設計師姊姊的蕾絲莉蔓薇爾Lesley Manville也入圍了奧斯卡最佳女配角項目。兩位入圍演員確實都把生而為人的偏執發揮到了極致而有著獨特的人味，角色替體且突出。不過這部像是變調的女性電影的《霓裳魅影》，故事真正在服務的角色卻是維琪克雷普Vicky Krieps所飾演的女主角艾爾瑪。

飾演模特兒艾爾瑪的維琪克雷普，這位盧森堡女演員曾在台北書展開幕片《丈量世界》裡演高斯老婆、在《窒命地》Colonia裡飾演艾瑪華森削馬鈴薯的好夥伴，還在《床底下的女人》飾演一個喜歡躲在飯店床底下窺視客人一舉一動的女清潔員，是怪裡怪氣界的箇中翹楚奇耙演員。

《霓裳魅影》劇情講述1950年代戰後英國倫敦有一位知名裁縫師雷諾斯伍德考克（丹尼爾戴路易斯），他將自己的高級訂製服視為藝術，而既然是藝術家，身邊難免需要有繆思情人的存在，必要的時候，繆思情人一個接一個的換也是正常的。

直到後來，雷諾斯伍德考克遇上了艾爾瑪小姐。

艾爾瑪小姐擁有設計師雷諾斯夢寐以求的身形，故事裡頭有著這麼一段對話：

雷諾斯：「妳沒有胸部。」

艾爾瑪：『我知道，抱歉喔！』

雷諾斯：「這樣很好。我可以讓你看起來更有料。」

艾爾瑪小姐的身材，達成了一種奇妙的肉體上的互補作用。

而兩人之間幾度出現很具衝突性、以世俗眼光看來幾乎是要預告這段戀情將會不歡而散的對話：

雷諾斯：「或許有一天，妳的品味會獲得提升。」

艾爾瑪：『或許永遠不會。』

雷諾斯：「或許你根本沒有品味。」

這種對話性的衝突在《霓裳魅影》中，時不時就出現。但我們沒有想過的是，這種衝突或許也代表著感情關係在精神層次上的一補互補。也就是關於這一份對愛情的畸形描述方式，讓人意外的故事發展方向，把《霓裳魅影》從平庸的好萊塢電影堆裡被拯救出來、搖身一變成為入圍奧斯卡最佳影片的佳作電影。

但在這裡我也不得不碎嘴一下：其實《霓裳魅影》根本只是導演保羅湯瑪斯安德森的中學等級電影作品，精緻，表演好，整體製作水平高，然後，最重要的是，「好懂」。

以《霓裳魅影》入圍奧斯卡最佳導演獎的保羅湯瑪斯安德森，也是史上首位拿下坎城、柏林、威尼斯世界三大影展導演獎的導演保羅湯瑪斯安德森，讓我想到李安。因為他每次出手，作品都能與前作產生大幅度的差異，讓人看不透他的底細與極限。儼然多變的作者型導演。

保羅湯瑪斯安德森在《霓裳魅影》之前的作品是《性本惡》 Inherent Vice。《性本惡》的生猛狂放與晦澀，對比於《霓裳魅影》的曖昧細膩與好懂，讓人根本不敢相信兩部片的導演是同一人。我們甚至可以合理懷疑保羅湯瑪斯安德森是不是拿完世界三大影展導演獎之後，很有意識地想要為自己加碼、也拿一座奧斯卡最佳導演獎來創下影史紀錄？所以才拍了《霓裳魅影》（因為要入圍奧斯卡的電影，原則就是不能拍得太難）。

《霓裳魅影》講白了就是：愛情，或婚姻，複雜也簡單，一個蘿蔔一個坑。一個工作狂在事業上沒辦法饒過自己的時候，就要有另一個人來提醒他「活著」的感受是什麼。雷諾斯和艾爾瑪的愛情逐漸走上了一條變態的依存關係的路上，講白了就是高級且更精神性的《格雷的五十道陰影》（誰叫《霓裳魅影》試片之前的預告要放格雷呢？）。但作為一個女性觀眾，我自然樂於見到這種由女性角色逐漸主控一切的戲碼。《霓裳魅影》的故事是50年代，可實際上裡頭的兩性觀念以當今眼光看來依然是很寫實的。在父權世界裡，或在一個男性主導事業與家庭的環境中，女人如何在狹縫中找到自己不能被取代的位置？就像《格雷的五十道陰影》裡的女主角安娜，她不一定喜歡ＳＭ的遊戲，但在她發現自己有潛力去做、而且可以因此在感情關係之中拿到主導地位的時候，自然是食髓知味而樂此不疲了。

世俗的愛情太平凡，對藝術家而言或許無法永續，動不動就碰觸到愛情的盡頭令人生膩。反而是雷諾斯和艾爾瑪之間竟創造出一種互相給予的供需平衡關係。很詭異，很變態，但那又如何？愛情，從來就是很私密又各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