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電影

【白雪公主殺人事件】暗黑童話的當代變形

【台北電影節】，暗黑童話的當代變形：【白雪公主殺人事件】（THE SNOW WHITE MURDER CASE ）

猶記得中學的時候，同學之間討論過「暗黑童話」的那種震撼：你能想像一群清純的女高生被告知「童話故事其實另有隱情」、然後聽到公主們殺人或被殺的殘酷版本嗎？男孩子到底什麼時候會看透人間、變得世故？我不知道。但對女孩子來說，當了解到公主與王子不是輕易能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的那一刻，就是心靈上的一種「長大」。

《白雪公主殺人事件》就有點這種味道。有趣的是，童話故事多數是由歐美傳來，然而湊佳苗的原《白雪公主殺人事件》是觀察了當代日本社會現象、結合女孩必然經過的同儕成長經驗，揉束而寫成的創新小說。

故事描述一名美女ＯＬ遭到刀殺焚屍，所有嫌疑都指向了該女的同期女性同事城野美姬身上（井上真央飾演），透過電視台的追查，訪問了一個又一個的相關人物，在這段期間，嫌疑犯城野美姬遲遲沒有現身，更讓社會大眾肯定她是畏罪藏匿。然而在觀眾隨著電視台職員探訪的同時，每一個人的說法其實也只是反映了整件事的輪廓以及自身的好惡與偏頗，並不能夠真實還原事件本身的樣貌。直到嫌疑犯城野美姬自己回憶起案件發生當天的所有情事，我們才真正地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關於電影翻拍版，依舊是散發著濃厚湊佳苗式的各自表述格式：每個重點角色針對同一起（命案）事件的始末都做出一番描述，但換一個人來描述同一個人、竟就能產生微妙甚至是巨大的差異。這是湊佳苗擅長的獨白筆觸、是她自『告白』開始就一直愛用的寫作格式（在此將這種稱為「告白體」）。告白體很有趣，讀者在閱讀時，不但能專心沈浸在角色心境之中、更能透過角色的眼睛去看待其他角色的姿態，像是鏡子一般，呈現出多重映射。再加上故事中探討到了網路社群的討論/散播力，點出「網路辦案」與「網路殺人」的一體兩面，與人肉搜索、網路霸凌的議題互有重疊，雖然電影拍攝手法並沒有太大的創新之處，但熱烈進行的討論串呈現也的確造就了本片的部分高潮情境。

而《白雪公主殺人事件》在刻劃當代女性自小至大、在同儕相處上的成長困擾尤為有血有肉，格格不入而充滿尷尬感，頗有《聽說桐島退社了》的主角（電影社社長）攀沿在校園主流生活的邊緣殘喘與自我沈溺的姿態，亦有宅男腐女在虛構的世界裡才能活得自在的低社會互動描述，像女主角城野美姬這樣的角色，就是被這莫大的日本社群無形壓力給擠壓而出的受害者，而日本女性不但沒有意識到她們的霸凌文化已然無所不在，甚至還會一邊嘴上掛著同情、客觀等虛偽言辭卻又一邊在落井下石、助長情事的惡化。

所以你很難說怎樣的女人最恐怖？是其貌不揚默默不語但會在私底下施行詛咒儀式的人？是小時候明明很可愛長大卻變成啃老族、只會窩在家打電動上網、並放話會讓別人死得很難看的怪咖？是明明已經是天之嬌女漂亮的要命卻還要處處跟人爭高下的大美女？還是看似無害而平常的嗜好就是打電話爆料八卦的另一個ＯＬ？真的不能小覷這位由專業家庭主婦蛻變成為知名女作家的湊佳苗，她總能精準揭露這個被包裝過度的世界皮層底下已然扭曲的醜惡人性，一切讓人無能為力，但至少還有她寫下來了、與更多的人分享了。

把社會性議題再加上女性群聚世界裡暗潮洶湧的生態，《白雪公主殺人事件》宛如暗黑童話的當代變形，懸疑、糾結、直指人性，這樣的故事，竟然還能擁有一個不可思議的童話般的結局。這彷若是作者對亂世浮生所投注的美好期許。所以當你看完這部以女人之間勾心鬥角為主體的兇殺電影之後，放心，走出電影院的那一刻，可以是雨過天晴的。畢竟，「人生之中，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的」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