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台灣最快破億票房國片出爐,《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傑出的賣座成績,讓新的一年洋溢著希望氛圍。程偉豪導演聊起電影《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拍攝旅程的緣起:
導演破題便提到了第一屆野草計畫首獎作品的數千字故事大綱,故事來自於賴致良所寫的原創故事:「那是一個男生撿到紅包,跟同志冥婚的故事。這高概念創意很吸引我,後來我們開始寫劇本,過程中加入鋼鐵直男和警察元素這些東西。就這樣,我和編劇吳瑾蓉的整個團隊一起生出了整個劇本的骨架和血肉。」程偉豪導演如是說。
台灣喜劇電影不多,要拍得好笑不容易,為此類型片找到一個好的開始,程偉豪導演仰賴的是吳瑾蓉的編劇團隊:「一開始我找編劇就滿關鍵的,剛好因緣際會認識吳瑾蓉,她之前就已經寫過一些喜劇,例如開心麻花那種。她寫對白的那個能力好,尤其插科打諢的東西就是會很有神采,像是「跟你三年都沒有到過」這一類的東西(笑)!」
【每句台詞都精心討論】
問「你對我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這台詞又是誰寫的?程偉豪笑說是他與編劇團隊裡的一個男生:「我們兩個都很喜歡那種『歌詞類』台詞,就是直男才會把一些歌詞直接拿出來講,還自以為很有意境,但根本就只是自以為有趣。加上『同志鬼冥婚』這個原創故事本身,我們可以發揮的喜劇能量可以很多,所以花了非常多時間在跟編劇討論。」
討論出來的劇本之豐富,後來拍剪出將近兩小時四十分鐘的片長,包括更多直男把講歌詞當有趣的台詞,最後都被忍痛剪掉,電影完成品整整少了半個多小時。
打造直男講話的「氣口」和同志言詞裡的「語境」,是編劇團隊特別注重的戲劇細節。程偉豪導演特別提到私下與林柏宏通了超多電話、語音和訊息:「我們一直來回討論同志的『語境』,我也會跟他解釋毛毛的前史。很多前史是不演的,可是會藏在某一個道具或某一句對白裡面,例如說照片裡他有去同婚遊行這一類的東西。最有成就感的就是『不敢相信』這句口頭禪。一開始我們一起尋找比較能代表同志的語境的口頭禪備案有『Unbelievable』、『Amazing』或者是『Level』…」後來有一天,柏宏跟我說『導演,我想到了!』,『不敢相信』!」毛毛的口頭禪於是乎定案。
【林柏宏的同志語境層次打造】
導演繼續解釋:「那如果一個人平常講話會這樣用字遣詞,那可能他的咬文嚼字就會再多一點,譬如說會講出『我也是突然驟然離世好不好』這種話。尤其排戲的時候,我都會要求演員給出一個比較誇張的(演法),反正他們也會好奇這部戲是不是會想走浮誇路線?畢竟一開始我給的真實參考人物是鍾明軒,加上在故事前半段,毛毛跟直男吳明翰還不熟,所以會更尖酸刻薄、更笑面虎講話去繞一圈酸吳明翰的。」
「但隨著情節進展。慢慢的毛毛互動方式會有些轉換,他的小可愛會發生在一些家人之間的真情流露時刻,甚至有時候會暴衝出很娘的樣子,例如女生坐在他的身上的時候… 真的是多虧林柏宏自己也很用功,把毛毛的每個階段都定義的很清楚,他是需要很清楚的人,所以導演的表演指令也要相對清楚。跟許光漢比起來。」
【生離死別故事主題作者導演程偉豪】
作品累積出一定數量以後,程偉豪導演才驚覺自己一直熱衷於同一主題:「我也是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好像一直都在碰觸生死、家人議題主題的故事。從《紅衣小女孩》第一集我在抓重點的時候的趨近、到《我和鬼變成家人》講的還是生離死別。就覺得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比較有感覺,讓我很容易會往那個方向去。可能對我來說,這個主題有讓我比較忠貞、比較作者的,會讓我一直去想、一直不斷咀嚼的核心。至於類型方面,我會想要挑戰多一點不同的東西。」
拍喜劇的開心感則是難以言喻,是會打回創作者身上的。導演感感而談:「其實《緝魂》也是,坦白說也都是講生離死別這種故事,也都會經歷編、導、拍、剪,一樣的工作,可是(拍喜劇)心態上還是差很多… 很開心!而且發揮上的態度很不一樣。畢竟一個故事的陰晴圓缺都會打回到創作者自己的身上,當初拍了《緝魂》,因為故事跟我自己的生命經驗是完全接軌的,那個痛苦對我來說已經是極致了,就想要…轉換出另一個程偉豪出來,會很確定自己要趕快回去做喜劇,所以就拍了《我和鬼變成家人》。」
【比起大IP,更重原創性】
不只是《我和鬼變成家人》、前作《緝魂》乃推至程偉豪導演的人生首座金馬獎得獎片《保全員之死》,皆是比較偏原創的作品,就算當監製所拍的《當男人戀愛時》的韓國版也不是什麼超狂IP大作,程偉豪自認做有原創性的作品,可以掙得更多揮灑空間。
另,從《保全員之死》開始,《紅衣小女孩》、《目擊者》到《緝魂》,直到《我和鬼變成家人》皆在片中能夠看見性別議題的被提及,儘管沒有要做控訴,還是能夠聞嗅到導演關心社會的意圖。問導演有沒有畢業自電影系,關於學院派的職業病?程偉豪直覺秒答:「多少會有。可能是下意識的…」
【商業片中的議題平衡點】
但提到《我和鬼變成家人》,程偉豪導演也強調:「我們都會希望,尤其是像《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這部片不要說教。我們知道我們會觸碰到很多議題,可是要舉重若輕,或很可愛的去點到它就好,是很有意識地去避掉『議題性太重』這件事的。尤其它又牽涉到同志,性別這些東西的時候。」事實上,林柏宏所飾演的毛毛本來還有因為是同志而被霸凌的戲,後來也是因為太沈重而被拉掉了。
「那其實是一個辛苦的過程。」碰觸到議題,但是不能沈溺其中,程偉豪說:「那個辛苦是,你自己也不確定、也會擔心電影這樣會不會太淺?或太鬧?或太類型化?最後我們抓到的平衡點是,還是把『毛毛的遺願』這件事情擺在故事裡面,可是,就不要把毛毛太複雜的、或太深刻的情史心境作為發揮議題的主軸。畢竟故事中毛毛的心境也不一定是代表所有人的心境,太過聚焦就會讓整體看起來過度沈重。」
《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是一部在商業電影屬性中仍不放棄伸張議題的作品,這個重要性在於當更多觀眾能夠自然而然接受一部電影的主角是同志是一種社會性日常,就更有可能消彌我們在日常生活中碰觸到同志話題時的異樣眼光起手式。為此,電影試圖踩在一個大眾能夠順利消化性平議題的平衡點上,小心翼翼地完成一趟和解的旅程,並讓大家笑了也眼眶濕了。電影就是在這種時候,能讓世人感受到世界充滿希望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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