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評論

歌舞片有百老匯、武俠電影有《大俠胡金銓》

入圍第 59 屆金馬獎最佳紀錄片的《大俠胡金銓》,以兩部曲的電影篇幅、將傳奇導演胡金銓對於華語電影的美學/技術貢獻、以及名導生平故事娓娓道來,10/21 率先問世的第一部曲「先知曾經來過」精實、 10/28 接著上映的第二部曲「斷腸人在天涯」感人,是喜愛武俠電影的娃人觀眾都必看必知的傳記電影。

作為華語古裝電影工業的先驅者,胡金銓充分運用京劇戲曲文化、將其中的動作舞步姿態之美都移植到武俠電影裡頭,創造出華文化才有的動作設計系統,是電影歷史中難得的原創類型美學先驅。就像百老匯歌舞劇與好萊塢歌舞片的彼此影響,武打動作片也有其文化脈絡可以追溯,看《大俠胡金銓第一部曲:先知曾經來過》細細拆解其中音律、動作與剪輯原理,絕對能讓影迷觀眾大呼過癮!

既然是講述關於胡金銓導演的紀錄片,自然必提《龍門客棧》。《龍門客棧》所帶動了台灣香港電影十年的黃金發展期,並造就出此類電影的經典巔峰,然而美學典範在夙昔,卻沒有留下與延續此職人工藝精神。紀錄片中提到了產業的求快工業化、壓縮到了一代宗師胡導慢工出細活的拍片空間,令人不勝唏噓卻也是時勢所造成的遺憾。

胡導電影裡的角色立體、畫面構圖有著苦苦尋覓又完全交付給大自然或美術場景的影像語言,其中創作秘訣也都被收納在電影裡面。《大俠胡金銓第一部曲:先知曾經來過》是一門紮實的電影課,一舉將 60 年代到 90 年代,華語圈受胡導影響所及範圍內悉數囊括,包括今年金馬獎評審主席許鞍華、徐克、吳宇森、徐楓、鄭佩佩、王童與洪金寶等知名影人,也都在片中受訪、娓娓道來直接或間接師承自胡導的拍片心法/技術養成過程,每一段都是精彩的電影故事,都是華影影壇裡的一頁外傳。

有趣的是,《大俠胡金銓第一部曲:先知曾經來過》透過跟拍石雋,讓他不斷地重回「拍片現場」、朝聖自己幾十年前所到過的場景,故地重遊,尤其是與劇照比對之後,除了昨是今非感強,更讓影迷感受到了台灣地景風土之美,是《大俠胡金銓》所能帶給觀眾的意外驚喜!

石雋老師也偶然地發現《大醉俠》片子被歸檔在《龍門客棧》的小烏龍,由此也足以見得石雋老師是將經典作品烙在腦海上的「人工資料庫」。金馬獎最佳美術設計得獎者黃美清老師也帶領觀眾以專業視角細細拆解品味胡導的武俠世界韻味,在電影院裡為影迷上一堂大師講堂,值回票價。

電影裡也提及探討胡金銓關懷與被政治社會所影響的面向,尤其《大俠胡金銓第二部曲:斷腸人在天涯》中,描述了胡導演的出身背景,以及他人生受到世局動盪而輾轉與親人失散、後以台灣和美國為家的晚年故事。相較於第一部曲的犀利與專業,第二部曲有著濃濃的人味,得以窺視見到胡導演的居家與藏書,更是讓「胡金銓」在影史上的臉譜立體了起來。

看著眾名導演惋惜於胡金銓導演作為人才卻被埋沒、齊力促成《笑傲江湖》,以及後來《華工血淚史》沒拍成的惆悵哀戚、再到過世後女友小瑜一度不被胡導親友群接納與承認的幾幕影人聊及過往,繼能感受到胡金銓導演身而為人的濃厚寂寞感,還有種跟著一起為之不平的情緒勾動。胡金銓導演離世已然1/4世紀,但他卻是至今華語電影之所以擁有不敗特色的最高美學指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