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太陽的孩子》Wawa No Cidal 年度最好哭台灣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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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最好哭的台灣電影

儘管《太陽的孩子》的初衷是一部樸實得緊的台灣電影,但導演鄭有傑一定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所拍出來的片子竟能直逼楊力州電影的催淚指數。不論是台北電影節面對挑剔影迷的考驗、或是在媒體試片面對媒體人嚴苛的檢視,這兩組合起來代表著台灣觀眾的高標觀眾群,幾乎都在看完《太陽的孩子》之後,默默地貢獻出真誠的眼淚,見證台灣年度首部既不特別商業也不特別藝術、卻將可能成為最能代表台灣人心情的最好哭電影。

 

台北電影節觀眾票選獎、媒體試片場好口碑的雙重肯定

事發於有一天,導演鄭有傑一個人坐著車到花蓮港口部落找勒嘎.舒米導演,他們決定共同拍攝一個真實原住民故事改編的電影《太陽的孩子》。拍攝期間,本沒多想就是順其自然、如果片子無法拍下去也沒關係,就停拍吧,無妨。可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塊土地的幫忙、或是原民祖靈的庇佑,《太陽的孩子》拍完了、也準備上映了。

在上映前我去看了兩次,一次在台北電影節、一次在媒體試片會,兩場放映,我在觀影期間都聽到了前後左右的人抽著鼻涕聲。但最扯的是我不敢相信自己在看第二次的時候竟然還比第一次看時更早掉淚,而它明明是一部既不花俏也不算激情的溫柔電影。

 

五個神奇的時刻:天光、蝴蝶、岸漁、演講、怪手

在心情沈澱了幾天之後,我細想這部電影究竟有何魔力?
以下列出五個神奇時刻,與大家分享《
太陽的孩子》之所以滲透並感動我心的原因:

天光
代替單親媽媽在故鄉照顧兩個小孩的前頭目阿公,有一天突然病倒了。在送醫救護的過程中,阿公的魂魄去到了他們祖先所留下來的地,卻被一縷顧護田地的剪影給驅趕,祂說「你來這邊做什麼?快回去,好好過你的生活」這是一個短暫的低鏡頭、背光的畫面設計並沒有讓人看清楚說話的人是誰,但觀者心知肚明這是祖靈在阻止阿公往那一道光前進的用意。(這縷剪影是由勒嘎.舒米導演的母親來演的,勒嘎.舒米導演也是因為拍攝母親復育梯田的故事海稻米的願望》紀錄片,才啟發鄭有傑導演想和她一起合作太陽的孩子

安靜的一場戲,卻產生一股強大氣場,彷若賽德克˙巴萊》中莫那魯道與父親先靈對唱那般,《太陽的孩子》裡的阿公無聲無息、沒多說些什麼,卻已與祖先完成了一次心靈的交流。   

蝴蝶
阿公在知道自己生病之後仍想上山屯墾,無奈體力已經無法讓他越過山頭。他坐下來休息,幽幽地告訴孫子:「山的那一邊是祖靈當初躲避清兵追殺成功的避難聖地,以後你上山不用怕,因為有那邊的祖先、才有我們的存在。」說著聊著,一隻蝴蝶翩翩飛來、輕輕啄著阿公的背,那一畫面短短幾秒,卻惹人印象深刻難忘,彷彿鏡頭裡面不只祖孫二人,還有祖靈自發性地藉由蝴蝶的翅膀飛來跑了一趟龍套,庇佑這部電影的完成。

岸漁
一般人對於原住民的刻板印象,無非就是覺得他們愛唱歌愛喝小米酒然後無憂無慮的過生活,甚至有點懶惰。但太陽的孩子》扎扎實實地還了原住民一個清白:片中姑且不講阿公自始自終想要循古法種稻然後學成回鄉的女兒豁下去為部落奉獻這兩個特別有理想人物的堅持案例了。電影裡面還有想要好好種田的阿嬤、她的土地卻被政府單位用「一場颱風吹走文件證明」一句話就將之列為國有爭議地。

另外在清晨破曉之前的海岸邊,會聚集一群原住民、辛勤地用傳統的漁網捕撈著誤闖岸邊的小魚,那一群人在海灘抓魚的畫面非常美麗、極具詩意,是全片中難得可以擷取下來當電腦桌面的魔幻鏡頭時刻。基於設備簡陋,他們在岸邊能捕到的魚並不多,但已足夠回家能享有一頓豐盛的早餐不論是岸漁,或是種稻,太陽的孩子》訴說的都是同一件事,即是原住民的樂天樂活在於他們的心靈容易感到富足,所以他們可以不用最先進的科技(卻破壞環境的)方式對大地、或者是對海洋過度採收更多資源。原住民體魄強健、也可以早起工作捕魚種稻吃苦耐勞,但他們只要拿自己夠用的那一份就好。對照著入侵台灣意欲強取豪奪原本屬於原住民的資產的資本體系政府或外資財團的外來勢利所造成的違和感,原住民的樂天知足性靈尤其顯得特別美好而純粹。

  

演講
根據導演勒嘎.舒米母親復育梯田的真實過往改編,太陽的孩子》亦描繪了女主角到處尋求資金碰壁的挫折過程,最後,她擁有了一個五分鐘的演講機會,可以為部落爭取資金。在那五分鐘的時間裡,她只是簡單講了自己名字Panay的由來、又講她如何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像原住民而成為漢人眼中的優秀學生、成為「部落之光」的事。這五分鐘,沒有什麼厲害的劇本或攝影,但會讓你完全感受到原民語言之美、會認同原住民用他們的語言唸出自己的名字的這件事。如果要講先來後到,原住民比清朝更早就在台灣這塊土地上生根,他們也溫柔地對待這塊土地,實在沒理由連美麗的名字都要失去。

 

怪手
劇中有一個阿嬤的土地登記證明被公所搞丟了(說是颱風吹走了),於是政府與財團計畫徵用那塊旁邊什麼都沒有的地做「停車場」。眼看稻米即將收成,部落的人們出面抗議、不讓怪手進田挖地。於是政府也派出警察來驅離民眾。在警民拉扯的混亂小場面之中,一位老嫗抓著原住民年輕警察問「孩子,你的部落在哪裡?」

怪手來鏟地的小小陣仗畫面,在台灣人看來第一個念頭自然會聯想到的會是距現在不遠的大埔案強拆事件,但緊接著女孩隻身去擋怪手一幕,更進一步暗示著某國家曾有過「隻身擋坦克」、引起國際嘩然的世界性歷史畫面,兩幕連結起來,讓太陽的孩子》在資金有限之下所營造出來的小小鎮壓場面、釋放出大大的震撼力道。最後,怪手轟然前進、挖地,黑幕落下。簡直像是在預告著《太陽˙不遠》的開拍。

一則屬於台灣人的故事

很羨慕原住民,儘管他們總是一直被佔便宜,但是這塊土地/老天爺卻還記得給他們一些別人搶不走的東西,例如優秀的歌聲、優越的體魄、優美的心靈… 當我第二次看這電影,再次聽到媽媽告訴女兒「我們不是窮,只是沒有錢」之後終於懂了:是的,只要傾聽內心的聲音、跟隨祖靈的道路,那麼,他們的靈魂,就比誰都還要富足。

 

但我仍覺得《太陽的孩子》的故事是在講我們自己、而非純粹原住民而已。

《太陽的孩子》就像是一個長相普通的人,乍看之下你以為他沒什麼,但當他唱起歌來你會被他感動,當他揚起笑容你會被他電到,當他與你握手時、你會被他溫暖的掌心給融化,甚至渴望被他擁抱,因為他具備了這塊土地上人所有的美好特質,而我們都嚮往自己能夠成為那樣的台灣之子。

 

或許是因為如此,我可以忽視太陽的孩子》拍攝簡陋之處、接受電影在描繪種種困難重重舉起後來有著輕輕放下的結果(辭職、募資、抗爭、賣米等等看起來都會很難的事,後來竟都順利解決了?),因為劇情片需要一個好懂的結局,這不是真實現實世界所給得起的部分。就當作我們對這個世界寄于的一份美好期許吧,電影裡靠鍵盤革命買光米的網軍在片中都沒有出現,但我們總需要相信這些力量、總有一天會做巨大的現身。

 

影片年份:2015
出品國:Taiwan
發行商:牽猴子
導演:鄭有傑、勒嘎舒米
演員:阿洛‧卡力亭‧巴奇辣、吳燕姿、林嘉均、徐詣帆
片長:99分
上映日期:2015/0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