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怪獸老屋》電影裡的主人翁夫婦怪獸與阿法約莫15年,是在宜蘭田中央結的緣。那時,這對咖剖駐點宜蘭、養了隻狗叫「旺來」,帶著我們一群暑假到宜蘭實習的學生看工地做建築朝聖或做模型畫圖等實務設計,包括導覽宜蘭,無一不包。
後來怪獸與阿法返鄉中部,在溪州看中一間老屋並把它打造成「旺來院子」,並有意識地把老屋翻新的過程拍成紀錄片《怪獸老屋》,由金馬入圍片《姊姊》新銳導演潘客印所執導,歷經兩年,老屋和紀錄片都完成。
《怪獸老屋》本來應該就是一個簡單的老屋新生案例,就像〈書店裡的影像詩〉或〈他們在島嶼寫作〉系列裡的任何一集,但這紀錄片拍得可真好,遠遠超乎了筆者一開始的想像。開場不到一分鐘就用極為切題、在地連結感絕佳的十顆左右的鏡頭帶出滿滿的台灣鄉村文化意象(可以讓客印導演加入《村裡來了個暴走女外科》續集或電影版製作團隊嗎?)令人好不驚豔,沒有由上往下或由下往上地去看待建築職人,把人、地、建築之間的連結感細細搭上,電影看來既arch也mood,真是一部好看的電影。
不只是老屋保存再生工程的主題電影而已。
影像敘事上,《怪獸老屋》的音畫對應適切,貫穿全片的怪獸的聊天內容不只有解釋到建築專業理論,所搭配上的畫面也有達到攝影美學的高度。電影並將「職人的特出性」充分聚焦,除了行影脈絡裡完完全全就是我在十幾年前在田中央實習時認識的那個怪獸沒有錯,佈滿全片的老屋建築與光影,更是整部電影的主角,潘客印把這老屋連鋸木頭或施工從屋頂灑落而下的塵埃都拍得像是王家衛。
當電影的拍攝、涉及到專業領域範疇的時候,會被專業者放大檢視,但對於那項專業不熟悉的觀眾來說,「職人電影」就變成蠻好認識一項專業的「世界之窗」了 —— 我就常常扮演那樣的角色,跟著電影去認識到各行各業。
我們知道很多時候,有些影劇作品會把一項職業「拍歪」,可能是做田調不夠充實完整、可能是一開始就帶有偏見去觀察一項職業,或者其實只是了解到皮毛、拍得太膚淺,也不一定是不正確。但是《怪獸老屋》拍得算很專業了,太專業了,專業到會讓我擔心「一般人真的看得懂這部電影嗎?」的程度,也一度懷疑導演有聽得懂裡面的尤其是建築專業的闡述嗎?
在新竹或者書店的電影放映映後座談中導演提到,有時候他聽著聽著也會飄掉,但扎扎實實的兩年紀錄片拍下來、跟著聽了不少建築講座與工地實務場面上的師傅暢談,也覺得自己多少是踏上過建築人之路了。感性之處在於,電影裡面所提到的「老屋最初始擁有人」楊汝阿嬤(如果還活著就120多歲),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看過她,只有那些從屋子裡飄降而下的屑屑見過阿嬤,對,所以老屋是主角,導演是把老屋當作人、當作主角在拍攝這部紀錄片的。
《怪獸老屋》踏實地使用了影像的力量,把建築工地上所一期一會會發生的美好過程都收錄在電影裡面。
我想起當初身為建築學子那麼崇尚田中央的初衷,那份台灣在地生活哲學/美學曾在黃聲遠老師身上是那麼理所當然,但是這份精神要好好傳承出來原來這麼難。十五年後,看到這份精神被一個與金馬獎只有一步之遙的導演看到、拍到,變成了怪獸阿法的《怪獸老屋》。怎麼說呢?雖然很不要臉地沾了光,但實在太為怪獸阿法和潘客印感到驕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