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沙丘》Dune 擁有一切人類享受電影的元素:影像、聲音、想像力、啟蒙力、大明星群、電影技術執行力。影音時代,文學改編電影於今所擔任的責任位置已然翻轉,過往電影翻拍經典或許是沾經典的光,但現在卻是一部好電影才能拯救一部小說甚至經典文學、讓當代觀眾願意因為看了電影而回頭拾起書本、耐心閱讀。
電影《沙丘》精萃了許多原著細節,用壯闊沙漠影像建構出留白之美,導演丹尼維勒納夫端出了根本是和《銀翼殺手2049》賽博龐克類型光譜另一端的科幻視角電影,《沙丘》把極簡主義做到極致,才讓人驚覺所謂形式上的極簡其實都是騙人的,極簡的難度更甚於極致的複雜,包括保羅家裡用餐大廳的中日混合隔窗與盆栽、晉見皇帝御用真言師(女巫)的書房,乃至於移民到厄拉科斯後的清水模宅邸,以大尺度空間表現氣派也以極簡佈置顯現亞崔迪家族的低調奢華與深藏不露的個性基底。
「偉人從不自求重任,而是受託重任。」《沙丘》早早也開示了英雄宿命論基調。你知道整部電影會是一場英雄旅程的出發,像是佛羅多和遠征隊準備踏上旅程、也像哈利波特踏上九又四分之三月台,但又有著一股除了奇幻冒險之外的壯烈史詩意味,或許是因為保羅是在幾乎被滅族的情況下才受命運之託扛下了他的人生重任。《沙丘》在描述天地不仁的殘酷意境不亞於《怒火邊界》。
男主角保羅與母親潔西嘉的互動特別耐人尋味,兩人的第一場戲是共進早餐,看似簡單聊天要一杯水,媽媽也在訓練他使用魅音,說明了保羅身為繼承人其實無時無刻不是在受訓學習。後來兩人更有多次的手語暗號傳遞。要怎麼在看著母親的臉同時又注意到她的手語?想必保羅是相當程度的戀母的,母親的一舉一動都是他著眼之處,母子之情深厚其實不言而喻。更有趣的是當真言師打算考驗保羅能耐之時,發現保羅其實擁有了女巫的力量,她對保羅下了重話,保羅問:「因為我是我爸的兒子?」但女巫回的卻是:「因為你是你母親的兒子。」女巫並丟下了一句「一個男人擁有那樣的力量太可惜了。」也是意味深長。這便是保羅一角非提摩西夏勒梅來演莫屬的關鍵。
兩性平權之路或許遙遙,但人間喜愛兩性特質兼具的演員早已行之有年,近年更甚。不論是有著英氣的女人或有陰柔之氣的男人,都是當代審美主流。提摩西夏勒梅看似柔弱實則把保羅一角的領袖精神氣場鋒芒畢露,真要生死決鬥也會毅然上場不畏敵人主場與經驗優勢。但當看著夢見過無數次的夢中情人荃妮就站在眼前的時候,保羅又會無辜無措彆扭得像個孩子。辛蒂亞所飾演的荃妮則是帶著英氣與傲氣,她與保羅都是翻轉了世人對於電影中年輕男女主角的既定想像。
《沙丘》裡頭最多元族群互相尊重的橋段恐怕是在互相吐口水與最後互相廝殺的這兩段。電影確實太適合以此來質疑人類文明所制定下來的種種「禮貌」,無怪乎有電影要拍人類在廁所吃飯、在餐廳一起尿尿大便的異世界故事。所以,在《沙丘》裡看見沙漠湧動如海浪、石油被比喻為香料甚至是毒品、哈肯能男爵浸泡在有如污水的藥池裡而且還有童女一般的仕女服侍都不用覺得驚奇(或噁心),在丹尼維勒納夫作為一個藝術家導演的調度之下,太多意在影外的有趣事情可以讓你在看完《沙丘》之後帶回家思考的。而這其實非常過癮,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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