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速列車》(釜山行)是繼《羅馬浴場》和《被偷走的那五年》之後難得造成台灣大賣現象的非好萊塢外國片(比《寒戰II》熱)。本片沒有阿部寬、沒有張孝全也沒有郭富城(想也知鄭有美或Wonder Girls的安昭熙不可能有吸票作用,也不是全智賢是說全智賢也沒法吸就是了),他不是日片、不是港陸台合作片,而是韓國電影。
問題來了,
這部台灣史上最賣座韓國電影引來「韓國行,台灣為什麼不行?」的眾聲喧嘩疑問,老實說我有點膩了,畢竟這問題我早從五年前就問到現在已經問到吐了。大家不妨我從2011年開始所寫的《有時晴,有時雨》說「台灣,根本沒有環境」、2012年寫《R2B:獵鷹行動》為台灣電影加油、寫《狼少年:不朽的愛》說「我們台灣的汪東城也可以來拍拍台灣狼少年」(結果你看看那個電視台拍的狼少年是什麼鬼啦?!)、2013年的《偉大的隱藏者》我也說過「電影棚拍雨天攝影處理技術足以讓台灣影業參考」、在《七號房的禮物》提過對於電影工業建立的期待、2014年時對於《恐怖攻擊直播》、《正義辯護人》驚嘆不已,直到去年2015的《暗殺》上映時基本上我已經到了摔筆不想講的地步了!台灣人愛看韓劇不愛看韓國電影這麼奇怪已不用再討論,但台灣電影人和文化影視產業包括政府單位漠視韓國電影奇蹟不多少學一點也已非一兩天,人家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台灣觀眾其實都問錯問題了,大家把上述我說的這幾部電影租回家去看一看就會得到答案了(順便也把今年在台討論度高的韓片《哭聲》和《下女的誘惑》等等的看一看吧)。那個答案很簡單,就是台灣電影現在還是手工業,但人家韓國電影現在已是電影工業(有穩定系統、穩定資源、穩定培養人才拍出品質穩定的片)。
這就是類型電影的魅力價值。在韓國,每年出產100億韓幣(約3億台幣)成本的電影有好幾部,《屍速列車》並非首例,但他卻是難得純粹的類型片,完全沒牽扯到韓國的歷史或政治什麼的(《偉大的隱藏者》、《尚衣院:衣縷情絲》或《暗殺》是大片但動不動就跟歷史扯上關係,觀眾未看先沈重),所以大家只要毫無心理包袱地進電影院賞片就好。擁有三座奧斯卡獎座的紀錄片導演Mark Harris曾說:「能夠跨過語言障礙,被不同國家接受的電影必須要是”簡單的電影”。比如探險片、動作片、超級英雄片和奇幻電影。 相對複雜的電影,對國際市場不會有致命吸引力,發行也相對不容易。」有時去地域化是國際化的其中一種有效方法,這就是為什麼觀眾能夠普遍接受的「類型電影」比較能夠在異國熱賣了。而像《屍速列車》這樣的活屍片在好萊塢不算頂尖特別但作為一部亞洲片而言,它就是威。大家說好看比真的好看還重要,這絕非說《屍速列車》不是真的好看,他確實精采。例如這片子分鏡很好(估計好萊塢把版權買去拍之後很多畫面也只能照拍了)、特效傾倒出活屍群畫面也做得節制而震撼(動畫呈現方式卻不失寫實畫面感),至於大家最愛談的關於本片的感情戲部分本來就是韓國戲劇20年來練就熟到不行的狗血力了。一部電影會大賣通常有很多原因,《屍速列車》大賣以後也不代表從此以後韓國電影都能在台熱賣(《羅馬浴場》和《被偷走的那五年》之後的日片和陸片在台一樣是類如往常),只要政府能正視輔助電影產業發展議題、台灣電影工作者從現在開始努力,一切都可能是能讓韓片成為台片發展養分的機緣。至於觀眾要做些什麼努力嗎?不用,大家只要繼續去看想看的、喜歡看的電影就可以了!
這一定是有的!就算明著不講歷史啊批判什麼的,但高明的電影就是會暗著來去隱喻一些事的。關於歷史,《屍速列車》列車行進的路線,一路開往釜山的停靠站,正好與韓戰時南韓總統李承晚逃亡的順序相符,當時政府聲稱首爾安全,卻從首爾一路退到大田、大邱,最後到釜山。與歷史真實發生過呼應方式可謂非常尋常而低調。而片中乘客在列車上觀看新聞的當下,其實首爾已經因殭屍而陷入混亂了,但政府依然透過媒體粉飾太平,這與現實中韓國政府對於世越號、MERS等等事件的態度如出一轍。諷刺媒體無法為群眾帶來真實新聞的諷刺不言而喻。
更細緻之處則是在於列車暫停大田站時,驚魂未定的乘客沒人敢下車,運輸業老闆在車門觀望一陣子後下車,其他乘客才跟著下車,這暗示著後來車廂上群眾因盲從與被煽動而不讓主角群進車廂的悲劇。至於預告就很紅的那段群屍奔向主角並死扒著駛離中火車頭不放,殭屍群堆疊互攀在車頭尾巴形成了如《末日之戰》的殭屍山三角形,隱喻著過度資本化的韓國所造成的階級社會,當初那個為資本家服務的「吸血鬼」、基金經理人男主角儘管使盡洪荒之力踹開了金字塔底端的活屍群,但當他往前一探才發現其實車頭也是活屍所佔,人生豈不枉然?片中現實得緊的大老闆死前還會想回家想媽媽、片中男配硬漢為老婆女兒犧牲、就連現實的基金經理人一輩子的掛念是女兒初生的那一刻,《屍速列車》所有動人情節全數在為韓國這個公蟻世界父權化、資本化後的狀態做一種感性反璞解釋(是反璞不是反撲)的鋪陳,人家韓國男人之所以大男人,全都是為了母親婦女妻小,大家就都別再誤會他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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