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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ÁR塔爾》凱特布蘭琪無懈可擊、5度入圍奧斯卡影后 ┃2023年第95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項分析

《TÁR塔爾》讓凱特·布蘭琪第五度入圍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她生涯的前兩次入圍作分別是1998與2007年在《伊莉莎白》與《伊莉莎白:輝煌年代》飾演伊莉莎白一世(演女王),第三次入圍是在 2013 年的《藍色茉莉》,演貴婦讓凱特·布蘭琪首度成為奧斯卡影后。


2015年演出《因為愛你》的卡蘿(也是演貴婦)但僅止步於入圍階段。事隔七年,凱特·布蘭琪終於又憑《TÁR塔爾》入圍奧斯卡獎(註一)。

這次凱特·布蘭琪在《TÁR塔爾》裡演女指揮「塔爾」(在樂團當女王、加上人設是白領形同貴婦,確實都是她的守備範圍),該片是部職人電影,角色本身又是個藝術家,太多讓凱特·布蘭琪可以發揮的空間,而女演員也沒在客氣,在《TÁR塔爾》裡的演出簡直可說是神乎其技。

凱特·布蘭琪的神乎其技之處在於她總有魔力能讓觀眾靜下心來等著看她表演,甚至是有點崇拜與仰望的,因為我們知道當凱特·布蘭琪開演的時候,那表情的細節、對白的流利伶俐與凌厲,乃至於連眼神與轉頭都是在給予角色資訊,觀賞時不但需要專注認真敞開全身細胞才能接收、甚至需要二刷三刷回放才能彌補一刷時的錯過。但其實也無妨吧,每個瞬間她所給出的情緒與心機也不只一種,先只專注確認「塔爾」其中一個情緒目的也是好的,反而特別能夠感受她的萬箭齊發當中的每一箭都無虛發正中紅心。

《TÁR塔爾》片頭以社群對話暗示著偷拍文化與女主角的爭議性,但緊接著凱特·布蘭琪就在在紐約客的座談中釋放強大氣場,但先由台上主持人念出一長串助理備擬好的「女大師介紹與功績」——這稿子要念完還真有點久,女大師塔爾彼時就這樣被晾在一邊。戲敢這樣演,是因為凱特·布蘭琪不是省油的燈,她連坐著安靜聽別人對自己歌功頌德也很有氣勢、極具存在感,至於等到她開講的時候,就是開始「精神狂飆」時刻、觀眾要一次完食女大師噴發出來的所有資訊還真的有點難,但與此同時,她與主持人的交流依然維持優雅氣韻、態度禮貌甚至還有點幽默。

那是女演員一開演就是得獎場的表演節奏。畢竟能用一場戲就建立完人設還證明其大師專業程度具高度說服力也令人望塵莫及程度真的不容易,一個演員要做到像是機關槍掃射般狂講台詞並唱作俱佳地細細鋪排臉部與肢體表情,還要順便照顧對手演員… 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任務。

這還不是《TÁR塔爾》最不可思議的部分。第二場戲是座談以後一位美女聽眾找女大師相談甚歡,顯影了塔爾的性傾向以及女助理略帶吃醋的焦躁,助理終於在塔爾開始企圖跟美女打情罵俏時果斷打斷女大師,提醒她還有下一個行程。凱特·布蘭琪把這位大師與粉絲交流的感情曖昧性拿捏在親切與禮貌之間,尤其女性之間的肢體接觸如此自然,是調情還是表達熱情?任誰要怎樣解讀都是可以的。

然後就是本來應該會無聊的餐桌聊天戲,卻還是被《TÁR塔爾》拍得暗潮洶湧了:除了互講同業八卦當有趣之外,專業的巨人之間的友誼聚會原來都是資訊情報在具有利益潛力之下的互相交換與刺探,從誰撤資或專業技巧的偷師都可問。而且大家都要盡量聊得越不經意越像是「順便問一下」的口吻最好,至於具有優勢的一方還要表現出友善客氣態度與誠意教學知無不言(其實根本就只是在講看似有料的幹話)的誠意—— 凱特·布蘭琪光是用一場「共餐閒聊戲」就讓觀眾看盡白領世界人士之間各種很有格調實則矯揉、吝於資源共享的高姿態樣貌。

以上的精彩,都是只《TÁR塔爾》的前菜。接下來塔爾在茱莉亞的教學戲是第一波高潮,緊跟著助理示好被婉拒、車上談論馬勒是個混蛋但另一半卻只能遵從「#遊戲規則」的現實狀況、塔爾還會人前親切人後惡狠嗆聲威脅小孩…

以及更多吃飯戲、家庭戲與職場戲來建構起塔爾的個性紋理質地,漸漸現形出塔爾以泰然自若的樣貌在深埋各種心機重城府深,她人生過得其實挺八點檔的,始亂終棄、樂團內鬥、一腳踩在勁敵封面照上轉頭卻複製抄襲他的擺拍方式、試鏡濫用權力… 連跌倒和對抗鄰居都是走浮誇系。但身為白領就是能雲淡風輕巧妙施展粉飾太平大法,讓她的人生在外人眼中看來像是自帶濾鏡。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電影敘事漸漸揭露了其實周遭人對她都有不滿的心情,各種緋聞也是甚囂塵上,塔爾可以杜絕這一切雜訊進入她人生,還能靠她的高度社經地位來壓制各路人微言輕。塔爾就是世間最極致的父權女,她倖存於性別霸權世界之後也學會踩在既有社會規範與價值體系上升遷,甚至販售愛情與婚姻換得至高權杖,只是這權杖揮得盡情盡興、也是會自砸腳趾而引發壞血的問題根源。雖說時代進步,塔爾甚至還能在紐約客講座上高談闊論性別議題,然而她跟史上第一個指揮家的下場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同。

尤其是在探討女性發自內心對於父權社會或者說是身為生理性別弱勢者的心境描述上,《TÁR塔爾》間或穿插以女主角自身在獨處時的幻聽(雖有時是敵暗我明的有人故弄玄虛),或者是夢境裡的恐懼,時不時洩露了這個角色的孤獨與脆弱。而她在遇見愛情的心花開時刻還是很誠實且純粹的。凱特·布蘭琪多面向精雕塔爾這個角色的力道深淺有緻,《TÁR塔爾》全片華麗地打造出一個塔爾王國,看著她過著眾人稱羨的生活,最終卻華麗直指一切不過就是個資本世界遊戲規則中豪賭,賭贏就享盡榮華、賭輸回家吃自己的故事過程。塔爾不是反派,她只是很會玩也玩很大,最後狼狽了點的藝術家怪物。

凱特·布蘭琪演技無懈可擊。二刷《TÁR塔爾》時筆者特別注意了凱特布蘭琪的彈琴與跌倒戲,第一次她與學生麥斯彈琴戲雖有彈整段,但是手部都遮住,可能不是她彈的,之後她每一次的彈琴最多就是持續兩個八拍或只露出一隻手,鋼琴技術含量不用太高便可達到。然後跌倒戲是替身。之所以會想注意到這些,是因為怎麼樣都無法挑惕凱特布蘭琪的演技了,就是要這般拼命找碴,才有可能看到這個本該 100% 成為今年奧斯卡影后的人,到底哪裏還能被嫌?

*註一:凱特·布蘭琪擁有五次入圍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紀錄,並已得過一次。這樣的紀錄相較於梅莉·史翠普獲17次提名得獎2次,或者艾琳·鄧恩五次入圍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但從未獲獎相比其實已經不錯了。畢竟要像是法蘭西絲·麥朵曼這樣入圍3次得獎3次、得獎率100%的影壇好人緣太難。